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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研究员韩中义在《看世界》2022年第15期上发表评论文章《乌兹别克斯坦何以至此?》
2022年08月17日 19:52  点击:[]

中心研究员、陕师大历史文化学院韩中义教授和历史文化学院硕士研究生杨文博在《看世界》2022年第15期上发表评论文章《乌兹别克斯坦何以至此?》,全文如下:

乌兹别克斯坦何以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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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看世界》

2022 6 25 日,乌兹别斯坦公布新宪法修改草案,取消了卡拉卡尔帕克斯坦共和国(以下简称卡国)拥有“主权”和“脱离乌兹别克斯坦的权利”。

7 1 日,卡国议会试图通过宪法修正案,结果其首府努库斯发生了街头骚乱。到目前,连续的骚乱共造成 18 人死亡、 243 人受伤。同时,乌国总统米尔济约耶夫宣布,卡国在 7 3 日至 8 2 日期间实施宵禁。

乌兹别斯坦是中亚人口最多的国家,何以突发这样的街头骚乱?


“戴黑帽”的半游牧民族

事发地卡拉卡尔帕克斯坦,是乌国境内唯一的自治共和国,位于乌兹别克西部、咸海的东南和西南,属于世界上最干旱的地区之一。

卡拉卡尔帕克,字面意思就是“戴黑帽者”。实际情况是,这里的人常戴黑羔皮高筒帽,这在欧亚内陆是一种很流行的冠戴。卡拉卡尔帕克族,是多民族融合后于 16 世纪形成的。

中亚的阿姆河三角洲,有多条支流、湖泊、芦苇丛、沼泽,卡拉卡尔帕克人在这一带过着半牧半农的生活,生活相对贫穷。

历史上,卡国的国土面积要大很多,但今天,卡国西、北、东北三面与哈萨克斯坦接壤,南面与土库曼斯坦为邻,西面距里海不远。

这里的政府机关主要使用乌兹别克语。卡拉卡尔帕克语和属于葛逻禄语支的乌兹别克语之间,虽有一些差别,但可以进行交流。而民间用的卡拉卡尔帕克语,属于阿尔泰语系,与哈萨克语属于同一个次语支,语言差别很小,可以无障碍地交流。

实际上,16 世纪到 18 世纪中期,卡拉卡尔帕克人归哈萨克汗国管辖,其大多数围绕锡尔河中下游地区,过着半定居生活,从事种植业、畜牧业和捕鱼业等。

18 世纪下半叶,绝大多数卡拉卡尔帕克人迁移到了锡尔河西支流的热纳河流域。19 世纪初,卡拉卡尔帕克人又迁移到了阿姆河三角洲地区。

阿姆河区于 1878 年并入沙皇俄国突厥斯坦总督管辖的锡尔河州,又在 1920 年归入突厥斯坦苏维埃社会主义自治共和国的阿姆河州。

卡拉卡尔帕克人随着阿姆河区的领属变化,也发生着政治领属的变化。1924 年,他们组建了卡拉卡尔帕克自治州,归哈萨克加盟共和国管辖。1936 年,其被苏联并入乌兹别克斯坦加盟共和国。

1990 12 14 日,卡拉卡尔帕克宣布独立。1993 1 9 日,其与乌兹别克斯坦签署了国家间协定,正式成为 1991 年独立后的乌兹别克斯坦的一部分。


经年贫困穷则思变

卡国具有高度自治地位。乌国宪法规定,卡拉卡尔帕克斯坦共和国的自治权受到法律保护:未经自治共和国同意,其边界现状不能改变;该自治共和国境内的行政事务自行解决;在全民公决的基础上,自治共和国有权脱离乌国;自治共和国与乌国的相互关系,由双方在乌兹别克斯坦宪法范围内签订的相关条约、协议来协调。

从法律角度而言,这些自治权利表明卡国具有独立国家的地位,其又委身于一个国家之下,况且面积占乌国领土的 40%。因此,获取更多权利、谋求脱离,只是时间问题。

卡国历史变迁的前世今生,与当今的动荡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当下,修改极为关键的宪法内容,直接反映出乌国民族主义势力的抬头。发生骚乱后,乌国总统米尔济约耶夫到达卡拉卡尔帕克斯坦首府努库斯,与该共和国所有地区领 导人进行了视频会议,并宣布保留宪法相关条款,不作修改。

此举暂时缓解了矛盾,但乌国和卡国在主权意识和脱离可能等实质问题上,矛盾仍潜伏着。

骚乱背后的深层原因,颇为复杂。乌国自独立以来,经济发展一直堪忧,处在西部的卡国更是积贫积弱,很多当地人在国外打工,但这批人近期大量失业回国,令形势雪上加霜。

卡国人均收入在各省级地区中,差不多垫底。穷则思变,卡国力图脱离中央,或者加入财政支持相对较好的国家。

苏联时期随意变更边界的做法,在冷战结束后产生了严重后果。独立后的乌兹别克斯坦,与哈萨克斯坦之间的边界矛盾、民族矛盾等,也若隐若现地体现在了卡国之中。

中亚国家建国史较短,在“制造”国家、民族的过程中,极端民族主义更为显著。乌兹别克斯坦的极端民族主义比较严重,而且在现实中有所体现。

根据笔者过往访谈了解,乌国非主体民族很难在政府机关、官办企事业单位等就业,甚至被排除,由此造成了主体民族和非主体民族之间的对立。

地方民族主义随着网络极端民族主义和民族自决的影响,产生分离主义倾向,严重影响了乌国的稳定和统一,阻碍国家健康有序地发展。


地缘重要性高度凸显

要知道,中亚地理位置特殊,乌兹别克斯坦位置尤为特殊。

首先,乌国处在中亚五国的中心位置,是“中亚的中亚”,地缘战略位置十分重要。例如,中世纪很多中亚王朝的都城,多在撒马尔罕或布哈拉,而近代沙俄总督府就在塔什干。

其次,乌国是重要的文化领头羊,具有悠久深厚的历史和文化。这里名人辈出,是中世纪突出的文化中心,也是近现代受俄罗斯文化影响深厚的地区,尤其是撒马尔罕,处处可以看到俄罗斯文化的印记,并在独立后受到欧美文化的深度影响,以说英语、追求西方生活为时尚。

并且,乌国处在亚洲的交通十字路口。尤其在俄乌冲突后,俄罗斯受到各方面制裁,乌国交通位置的重要性被高度凸显。这里东可去哈萨克斯坦、中国、蒙古、朝鲜半岛,甚至日本;西可去欧洲、西亚、非洲等;南可去印度次大陆;北可去哈萨克斯坦、俄罗斯。

这样一处重要的区域,是大国竞争的场域,也是大国争取的对象。乌国早就是欧美与俄罗斯明争暗夺的关键地区之一。

众所周知,这里长久以来是俄罗斯的势力范围,但俄罗斯陷入俄乌冲突的泥潭,鞭长莫及。西方趁机争夺中亚,乌国是首选对象。乌国总体上,呈现出欧美势力进、俄罗斯势力退的状况,并表现出多种去俄化的方式。

大国干预,除经济政治施压外,另一种方式就是针对敏感问题来挑拨离间。除传统意义上的东西方阵营,周边的中小国家,也通过语言、民族、经济、文化等渠道,不断搬弄是非,为阵营站队,火上浇油。

可以说,在这个区域,欧美大国搅动各种冲突,只是变换不同面目出现。乌国是一个缩影,中亚国家的命运,笼罩于大国相争阴影中。

在疫情不断蔓延的背景下,卡国经济几乎处在停滞状态。人们通过暴力方式发泄不满,表面看来是历史遗留的民族、政治、社会稳定等问题,本质上也是个人和社会的发展问题。

因此,发展经济、增加当地人收入、解决基本生活问题,才是根本的目标,也是平息骚乱的根本之法。

还有,卡国所处的阿姆河与锡尔河下游、咸海沿岸,生态本来就十分脆弱。这里几乎没有多少降雨,水资源主要依靠两条河水的供给。随着全球气候变暖和上游筑坝截留,来水急剧减少,造成下游沙化和盐碱化严重,农田被吞噬,草原退化,耕地减少,牧场萎缩,人地矛盾严重,人口被迫流失,由此也影响到传统的农牧生活。农民收入大大降低,引起普遍性的社会问题。

乌兹别克斯坦出现了局部的骚乱。我们作为邻国,乐见稳定繁荣的乌兹别克斯坦。但需要警惕的是,中亚的社会问题、民族问题、利益问题、经济问题等,往往和大国角力纠缠在一起。


来源:《看世界》2022年第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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